Other Rivers，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你是否听过 Peter Hessler，但很可能看到过他写的书：《寻路中国》《江城》等，都是豆瓣上评分很高的书。作者 1997 参与了美国 Peace Corps 来到中国的陪陵当教师，写了很多的纪实文学。我上大学的时候看了他的书，很喜欢这个作者。去年，他的新书出版了，叫做 other river，等不及国内出版，我就找了英文版来看，但看完以后大失所望。除了对内容的吐槽（类似的内容我看太多已经免疫了），更多的是对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作者发生这样的变化感到难过。
之前的书中，Peter Hessler 对中国生活的温情
作者前两本书所处的时间是九十年代，又去的是较为偏僻的涪陵，可想而知条件非常艰苦，但其对当时中国的描写是很朴实不掺杂很多解读的，让人读起来感觉到生活虽然很艰苦但整体气氛是愉悦积极向上的。我很喜欢作者对当时生活的描写。
在涪陵结束当教师后，2007 年 Peter Hessler 回美国的乡村，之后 2011 年去了埃及。期间他一直在为纽约客等杂志撰稿。Other Rivers 这本书是 2019 年 Peter Hessler 回到中国，在成都生活的经历，他在四川大学找了份教职，期间遇到了非典，书中描绘了他 2021 年离开中国之前的见闻。
Other Rivers 中的一些问题
- 对于物质生活丰富成果的极端中立描述
显然从 2007 年离开中国到 2019 年重回中国，经济发展的成果是巨大的，尤其他又是从涪陵去了成都。经济上的巨大进步，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无视的，但作者每次对经济进步的描写都显得很“中立”，透露着一种 “but at what cost” 的感觉：
Chapter One: Rejection — But these are the stories [from] when they grew up and what I like is that they are the stories of their childhood in the countryside. These stories have a fairly fixed and smooth pattern which can be said to be similar to the current [superhero] genre films. “Our childhood living conditions were not good” is always the beginning of this kind of story. In the middle is something that seems to be easy to realize now but was difficult to achieve at that time. And “you must cherish everything you have now” is always the end of these stories.
Chapter Five: Earthquake — It felt like only yesterday that I had worried about my book’s descriptions of poverty; then the Fuling developers co-opted the title as a luxury brand;
作者对物质生活的进步表现出的是不屑一顾的态度，认为是一种理所当然。这一态度和批判政治问题时的态度截然不同。重庆白鹤梁水下博物馆这么棒的一个建设成果，在作者的笔下却尽是物是人非的描写。
由于之前在涪陵教书，所以有很多学生会跟作者有持续的联系，这些人生长在涪陵偏远地区，普遍经济情况都有了巨大的改善，但作者只会觉得他们很迷茫，他们不“自由”。
- 领导人意志的讨论
与第一本书中只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不同，Other Rivers 中充斥着作者对自己所见事物的过度解读，要么是一些没有证据的阴谋论内容，要么是过度延申的政治解读。
例如在对于 985 大学的描写中，会着重强调这一计划是领导人的意志，甚至描述让人感觉是一拍脑门的结果，这显然为了服务政治解读，过于简单化了。
Anybody who tested into a 985 university paid much less than she would at a lower-tier institution, which was one of many motivations for high school kids to study hard.
例如上面对 985 的描写，就是一个典型的新闻学魅力时刻。你不能说他说的不对，好的大学学费确实便宜，也确实有人会因为便宜的学费而努力学习。但这些都是选择性的描述， 985 计划当时的背景、教育部的计划、取得的成果，学生们想要上 985 的最主要原因都没有提，反而仅仅提了个相当不重要的学费低。
事实上，哪怕专科学校学费比三本学校低很多，也还是有非常多的家庭（哪怕经济不富裕）选择上本科，学费对于学校的选择只是非常不重要的一个因素。
这本书里也缺少对比，为什么不跟欧美高等教育的学费比较一下呢？这学费可不仅仅是 “much less” 了吧，相比之前中国大学学费近乎不要钱。很奇怪，其实很多可以深入思考的地方，作者就只是进行了有倾向性的平淡描述。
- 在中国的生活里，人们是如何对待他的
还有一个让我很难受的点在于，从书中可以看到，作者周围的人都是很喜欢他的，愿意帮助他，没有人会去故意刁难他。哪怕从他第一次来中国时，大家都是对他很好的：
Chapter Two: The Old Campus — The administration had designated two apartments for Adam and me because we were foreigners. In many ways the conditions were basic—there was no heat and the bare cement floors were cold in winter.
他在成都，四川大学的领导们也是尽量帮助他，他的孩子上学，也收到了额外的帮助。
从始至终没有感到他有任何的感激描写。
- 在四川大学的教学内容
书中多次提到，在四川大学的课程上他会教授 1984 等书，他一直觉得这本书很敏感，但也多次写道大学的管理层和学生都不觉得有什么。这里就很神奇了，在作者看来，1984 显然是可以讽刺中国现状的，透露的一种救世主思想。逻辑链条是怎样的呢？
对一个国家有很深的偏见 → 要唤醒你们，拯救你们 → 找了一本描述这种偏见内容的书，故意在课程上讲解 → 反思为什么大家都没反应
众人皆醉我独醒吗？这就很迷了。
- 其他有意思的点
After that there was a period when the Peace Corps refused to send male volunteers to the site.
用女性挡劝酒：书中有写道九十年代的时候，和平对跟当地人联络，总是会被灌酒。为了不被灌酒，他们会选择故意排女性去参加，这样就没人灌酒了。这让我都感觉很神奇，那个年代让女生自己去参加这种场合，不会有危险吗？extremely safe…
Chapter Seven: Children of the Corona — All had stable jobs with good pensions and other benefits. But only eight identified as middle class or higher. The rest—nearly 75 percent—defined themselves with terms that included “poor ” “low class ” “down class ” “poverty class ” “proletariat ” and “we belong to nothing.”
人人都觉得自己很穷：作者做了个调查，江浙地区的大部分人都有车有房，有很好的收入和福利，但是他们始终觉得自己是穷人，是底层。这也反映了一个现象，很多人被社媒的渲染迷惑了，没有意识到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实际生活水平是怎么样的。进而，当有些人看到任何国家层面成就的宣传时，就会觉得自己这么穷，国家哪有什么进步，都是骗人的，但其实它们实际已经处在一个很好的生活水平了。看到这里我想到了很多经常抱怨的朋友们，很难过。
中美两国人民的价值观都变了，DEI 不受欢迎了
Chapter Five: Earthquake — As the years passed young American readers seemed more likely than the Chinese to be uncomfortable with the notion of a white male foreigner writing about a remote city in China.
自己写的东西在中美两边都不受欢迎，作者是这么解读的：我自己亲身经历（并揣测）了，肯定就是对的，两边都有不少笨蛋。但其实为什么会引发争论呢？我想原因就是作者总是以政治的角度出发来讨论各种问题，这本身就是引起矛盾的原因。
进而延伸一下近期一个中国女生在哈佛的演讲，也是在中国美国两边都不讨好。大家都更加实际了，不容易接受白左那些价值观了，DEI 不受欢迎了。美国年轻人怕是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美国人要跑到另一个国家对这个国家的政治各种点评。
我想，归根结底，Peter Hessler 是一个西方记者，只是看到杂志里面的文章是这么写出来的，感到很难过。看完书后我还失眠了一个晚上。
奇葩播客&朋友的讨论
我是播客的重度用户，为了“兼听则明”，我忍着恶臭其实是订阅了一个输出负向内容的播客的。正好这个播客也采访了 Peter Hessler，点开之前我做了很多心理建设，非常担心又是各种无脑的内容。结果正相反，我发现在这个播客中，相比主持人，Peter Hessler 反而变得像是一个正向意见的人了，面对主持人的各种陷阱问题，他都会从正面的角度来回答。
这让我感觉很神奇，前面你还在因为这个人的各种负向看法而难过，结果转头这个人相比纯负向内容，又显得很正向了。
今年年初的时候，出国了一趟，正好跟朋友聚了聚，在海滩上，我们聊起了要不要出国定居，哪里更好。大家意见是一致的，纯考虑生活水平和收入，还是国内到，但进而，我们又难免的讨论到了政治话题，讨论一下子激烈了很多。我不是第一次跟自己的好朋友争论类似的话题了，每次都让我很难过。
只是觉得大家有些过于关注政治话题了，进而就会过于相信围绕政治展开的各种阴谋论了，但这些真的对我们的生活有很大影响吗？为什么不能多看看实际达成的经济成果呢？收入差距有没有拉大，大家的生活水平是不是都一起提升了。甚至整个人类的发展，走出地球，走出太阳系呢？政治只是很小的一个话题，为什么要不断拿出来当武器用呢。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们这一代或许是见证历史的一代，事实上近两年我们见证的历史越来越多了。
固然我们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当前的环境确实也比较困难了，但其实我们一直处在困难之中，但也一直在进步。Peter Hessler 也有写到，两边其实都有自己的问题：
Chapter Four: Chengdu Experimental — In truth there were things about education in both places that I liked and disliked
希望这个大变局快点过去吧，尽快决出谁是第一，人类社会再回到更多互相合作的时候。
这个文章其实很早就写了个草稿，今天把它拿出来，是发现豆瓣上 《Other Rivers》的词条又出现了。嗯，一些应该都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吧。